女儿一天天长大,让她自个儿练习吃饭,结果一半在嘴里,一半在地上。就餐完毕,地上好像撒了一堆雪花银。做奶奶的母亲看了心疼,母亲心疼的样子总让我想起自己的奶奶,想起奶奶的锅巴粥。
那是一个以拥有国家粮票、布票自豪的年代。只是我“生在福中不知福”。奶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熬过来的,知道苦日子的厉害,就格外珍惜粮食。锅巴粥,便是这个珍惜过程中的“发明”。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六岁那年的儿童节,我缠着奶奶要“好吃的”。可在当时的农村,能解决温饱已是够幸福的了,还能有啥“好吃的”?不过,还是奶奶有办法,那时,家里煮饭用的是大铁锅,锅巴烧得既香又脆,且带有特殊的微甜。奶奶就在锅巴铲开之后,放半碗清水,然后用温火烧开。烧的过程中,轻轻将锅沿的锅巴屑搅拌,待水沸腾,一碗清香松软、风味独特的锅巴粥便出锅了。它的特点一是香,典型的农家柴米锅巴味;二是酥,它是粥,但比粥料细,吃起来更爽口;三是甜,不用放糖,里面已经包含了一道发酵程序,吃到嘴里,真的比放糖的米粥更沁人肺腑。由于口馋,每一回,我三下五除二就下了肚仍觉意犹未尽,那情景,有点像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品出个味来,只能翘首以盼下餐了。一碗锅巴粥,打发了我一个愉快无比的儿童节,并且成了每次饭后的“习惯动作”。
由于锅巴数量有限,每次的锅巴粥只能弄出一碗。现在想起,其实更应该品粥的是奶奶,她那时已没了牙齿,吃饭时多用水泡着下咽,更别说有滋有味地啃锅巴了。然而,每回她都将锅里的精华给了我。记得有一回半夜,我被一声熟悉的呼唤弄醒:“喂,快醒来,吃锅巴粥啦!”听说有锅巴粥,我立刻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原来是父亲半夜回家,还没吃晚饭,奶奶给他煮了饭后习惯成自然给我留了锅巴粥。
在今天品种丰富的早餐桌上,锅巴粥早已不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在女儿出现厌食的时候,我用锅巴粥的方式去哄女儿吃饭,发现此招特别受用。原来,这里面不光有美味的成分,更融进了好奇的童心。在品粥的过程中,我给她说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女儿当即就听懂了,并默默地拣起了掉在地上的饭粒。
我想,这该是奶奶的锅巴粥给我留下的最有“营养”、最有价值的启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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