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的同学聚会,大家都有所经历。可能也有些报纸上所说的尴尬:官大的,忙,来不了;不富不贵的,不好意思,不来了。这样一搞同学会,来者大多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间层次,很难重现“全家福”的盛况了。这说明彼此都很“务实”了,虽然嘴上不怎么样,但掂量份量则心知肚明。
近于网上看到篇文章:《怕怕怕!同学聚会有七怕》。虽声明“搞笑”,却也不无道理。比方说,“怕男生比官大”:“一群同学里难免有些少年得志,每次同学相见,那些当上企业老总、或是当上科长、处长的人当然备受奉迎关注,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的自然受到冷遇,说起话来也没大学澡堂里唱歌那么响亮。当然,同学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单纯,一般都不会太计较,但也有争强好胜者不愿在聚会中成为被比较的对象,从此就在同学中销声匿迹。”“怕比行头”:“据说,有群贵族学校的校友聚会简直就像是名车大展,更夸张的是有人每年的车款都不一样,大家以为他改开车行啦,其实他是每年向开车行的朋友借一部车到同学面前摆谱。”
看至此处,我不禁“技痒”,又要搬出古人说事。且说韩婴写了个“原宪居鲁”的故事。那原宪与子贡算是“老同学”,他们都是孔子的学生。但是二人贫富悬殊,原宪住的是蓬户瓮牖。有一天,子贡乘肥马、衣轻裘前来“探望”,来开门的原宪一副寒酸相:正冠则缨绝,振襟则肘见,纳履则踵决。但即便如此,原宪并不理会子贡的嘲笑,相反将了子贡一军,反驳说:“若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匿,车马之饰,衣裘之丽,宪不忍为之。”说得子贡面有惭色,不辞而去。
唉,同学之间一较真起来,就合不到一块。看来当初毕业典礼须有个日后同学注意事宜的训话,灌输点道理,告诫“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不然,价值观不统一,贸然赴会,难免同学“相轻”的尴尬,甚至庞涓孙膑、李斯韩非之事难免。同学一毕业,面目都变了,“希世而行,比周而友”,世风不就是如此么?还管你什么同窗数载。反正原宪所说“学以为人,教以为己”就很有道理,中了学习弄文凭是为了别人、教育是为了自己捞利益的时弊。
孔子的另一个学生颜回,也很有安贫乐道的自得,孔子为此慨叹:“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按这颜回的为人,估计不可能热衷于同学会。所以明朝宋濂也深为赞赏:“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人以群分,各行其志,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也是貌合神离。
其实“衣敝蕴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并非只有子路一人,贫贱者可骄人。那东汉的严子陵,“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是皇上的老同学了。但光武帝即位后偏偏隐姓埋名,隐身不见。多次征召,终不买光武帝的账。以严子陵的脾性,更不可能热衷于同学会。
想不到同学关系也是复杂、也是微妙,所以我是对同学情不抱太大期望的。以前还听过某些校友会的故事,说是来参加校庆的校友们,分个三六九等,用餐时区别开来,或包厢,或食堂,或快餐,真让人寒心,校友都晓“成功人士”好,风光十足,你想那原宪、颜回之类,人家还当你校友么?那热闹不属于他们。上次我没有参加大学的同学会,想必没多大意思;事后将光盘、通讯录寄来,又数同学纷纷致电“责难”,一笑了之,谁敢把毕业时的“苟富贵,毋相忘”留言当真呢?说起来有一事倒有趣,就是去年我在人民网的一篇文章被一个分配在湖北十堰的同学见了,通过郭编辑搭桥,相互问候一番。各自珍重吧,“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同学未必即同志、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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