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徽县伏家镇伏镇村,一起由上门女婿制造的血案,震惊当地。在偏远的农村,这样的悲剧并非个例;
类似的悲剧一次又一次出现,一次又一次刺痛着人们的神经;
为什么总是“上门女婿”?
山村血案
徽县伏家镇伏镇村,距徽县县城17公里,是一个地处徽成盆地腹部的小山村,青山环抱,宁静悠然。
8月6日,一起血案,让这个小村庄不再平静。
“伏镇天河河堤上,有一具60多岁的男尸,流了很多血。”当天上午7时20分,伏镇派出所电话骤然响起。报警的伏镇村村民李能有说:“伏镇村李玉来找我父亲,路过伏镇二社的河堤时,发现了这具尸体。”接电话的民警神经立时紧绷,两名民警马上奔现场而去。
“男子双手放于胸前,静静地躺在河堤上,远远看,像睡着了一样。”知情的村民说。
赶到现场的民警一眼就认出了死者:赵伟,伏镇村二社的村民。民警一面保护现场,一面赶紧跑向北侧不远处赵家的庵房。
现场向北50多米,即是赵家的庵房,房屋周围全是河滩地,年迈的赵伟夫妇平时就住在这里侍弄菜地。“赵伟的女儿赵丽躺在庵房门前的小院里,妻子王彩凤躺在小土炕上,炕上的被子翻卷成团,一名同村女子陈某被裹在其中,3个人浑身是鲜血,都已气绝身亡。”庵房的情形,令人惊骇。
“4人死亡!”案情重大,伏镇派出所所长魏乾卫当即命令民警保护好现场,并马上向徽县公安局进行了汇报,该局局长杨卫学迅速带领刑侦技术人员赶到了现场。案件引起了陇南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视,该局局长谢治国、副局长张国志抽调精干力量,驱车200余公里奔赴伏镇,亲自坐镇指挥,成立“8·06”特大杀人案专案组。
初步走访,专案组获得了一条重要信息:事发当晚,死者赵丽的丈夫,来自通渭的上门女婿魏某彻夜未归,事发后去向不明。赵丽多年前从伏镇村嫁到了临近的河湾村,与村民李某结婚,婚后育有两子,后来李某去世。2000年2月,赵丽再婚,与来自通渭县的上门女婿魏某成了家,婚后夫妻俩仍住在河湾村。办案民警告诉记者,近年来,夫妻俩经常吵架,最近的一次是在7月中旬。当时,魏某动手将赵丽和儿子小亮打伤,赵丽事后打电话报警求助,伏镇派出所依法对魏某处以10天的行政拘留,并进行了批评教育。事发前,两人正在闹离婚,就在魏某被拘留期间,赵丽将离婚起诉书送到了徽县人民法院伏镇法庭。8月3日,伏镇法庭开庭审理了此案,但法庭并未当庭宣判。孰料时隔3天,赵家便发生血案。
魏某有重大作案嫌疑!
“8·06”专案组决定,对犯罪嫌疑人上网追逃,并派员赶赴其原籍通渭家中进行排摸,紧紧围绕犯罪嫌疑人的社会交往及生活习惯展开进一步调查。此外,以现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扩大排摸调查范围,增派人员,在伏家镇邻近的江洛、栗川、银杏、泥阳等乡镇和出入徽县的主要路口设卡,防止犯罪嫌疑人外逃,全力追查其下落。
“必须在三天内拿下这个案子。”专案组立下军令状。
74小时不懈追捕
伏镇村周边皆是连绵的丘陵山脉,地形条件复杂。
“嫌疑人很可能就藏在周边的山林里!”魏乾卫分析道。根据大量调查,专案组第一时间锁定了嫌犯可能藏身的范围——伏镇东北侧的山林。徽县公安局160多名民警,除必要的值班留守人员外,倾巢出动。由于涉及区域广,人力有限,搜捕难度相当大。
为尽快追查出嫌疑人下落,经过协调,徽县武警中队20名官兵迅速增援;成县公安局30名民警以及徽县民兵预备役部队、天水市公安局刑科所的数十名民警也投入搜捕,伏家镇的许多乡镇干部也自发加入……200多名搜捕人员,在方圆数十公里的密林四周,拉开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开始了一场异常艰辛的扎口袋、地毯式的搜捕。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徽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直属中队队长马金龙说。伏镇东北广袤的丘陵地带,植被丰富,漫山遍野是灌木丛,地理条件极为复杂,山丘的大小地形各异,搜捕人员需要在林木草丛中穿行,十分艰难。“遇到陡峭的山丘,民警只有一种选择,就是设法爬上去;有时候,林子里的草丛中会忽然冒出一条蛇,搜捕人员只能用树枝将蛇慢慢赶走,然后继续前进。总之,不能漏过任何一个角落。”马金龙说道。
与恶劣的自然条件相比,后勤补给跟不上,又为搜捕队员设置了一层更为严峻的障碍。马金龙说,由于条件限制,食物和水无法送达部分搜索区域,民警不仅吃不上饭,有的甚至连水都喝不到,在连续进行的搜索中,有民警中暑晕倒。
8日晚,徽县下起了瓢泼大雨,设卡围堵的民警仍在坚持搜捕。晚10时许,正在伏镇派出所负责指挥的徽县公安局局长杨卫学的电话猛然响起:“你说什么?在哪?”对方急促的话语和浓重的方言,让杨卫学一时难以听清,一旁的伏镇派出所所长魏乾卫接过电话:“在伏镇村东北数十公里处的江洛镇发现犯罪嫌疑人魏某!”
专案组迅疾调集数十警力驱车前往现场围捕。当晚10时许,在国道316线江洛镇荔店村附近设卡的民警突遇一手持手电筒的男子,民警上前检查时,对方将灯光径直打到了民警脸上,之后便迅速向前方路边的山上逃窜。经过1个多小时的围捕,当晚11时许,案发74小时后,犯罪嫌疑人魏某终于被成功抓获。经初步审讯,魏某交代了6日凌晨在赵家庵房行凶的事实。
屡屡上演的悲剧
18年,魏某从通渭北部的贫困乡村来到了自然条件较好的伏家镇,两年后与赵丽再婚。已经年逾七旬的赵丽的公婆告诉记者,两人刚结婚就和他们老两口分了家,平时两家关系也不好。赵丽与前夫所生的两个儿子,长子亮亮仍姓李,次子小亮则改成了继父的姓氏。“魏某不喜欢长子,经常打他,后来长子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过,而小儿子还跟着他们过。”
一知情者说,婚后,魏某和赵丽购买了农用车,做起贩运蔬菜的生意,夫妻俩一度处得十分和睦。可是近几年,争吵越来越多,一次,小亮见母亲与继父争吵,就上前劝了几句,正在气头上的魏某把孩子推到了门后,还用鞋底打肿了他的脸。“很多时候,两个孩子都不敢回家,而是躲在伏镇村的外婆家。”
一村民告诉记者,魏某父母早逝,自幼没读过书,会驾驶农用车,做木工活儿。入赘后,经过几年的努力,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不错,还有了一些存款。而这时,妻子赵丽却提出了离婚。“魏某为人木讷,遇事认死理。离婚一事让他对今后的生活失去了信心,甚至于绝望。”随之,令人震惊的血案就发生了。
而发生在徽县伏家镇的“上门女婿”灭门惨案,并非个例。
时间追溯至2004年11月18日晚11时许,距离成县县城30公里的纸坊镇枣树村尧坪社陈姓农民家发生震惊当地的爆炸杀人案,陈家儿媳李岁红、两个年龄分别为10岁和8岁的儿女及李的外婆被上门女婿李平炸死。
2005年2月5日,新婚不到3天,庄浪县盘安乡樊庙村的上门女婿田旺红竟残忍地将新娘子梁建娃及新娘子的父亲梁俱院、母亲刘九月用铁锤打死,随后,新郎田旺红用菜刀割颈畏罪自杀。
2005年6月15日,天水市麦积区五龙乡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该乡梁家庄村“上门女婿”颉某,手持匕首在10分钟内将与自己同居了3年的农妇安某刺死后,又将安某的婆婆和女儿杀害。案发后,颉某向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
……
类似的悲剧一次又一次出现,一次又一次刺痛着人们的神经。
为什么总是“上门女婿”?
为什么每次都是“上门女婿”?人们不由发问。
“上门女婿”是一个相对特殊的群体。传统观念中,“上门女婿”被称作“倒插门”。尤其在农村,如果不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差,万不得已,父母都不会送儿子去别人家当上门女婿,因为这是一个相当别扭难受而且受歧视的角色。
2006年1月20日,江苏省高邮市张余村的上门女婿王某,在家中被妻子和岳父母合谋杀害。警方调查发现,悲剧的起因只是双方在孩子姓氏随谁的问题上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分歧。传统习俗是女婿上门以后孩子都要随女方姓,实际上这是一种对上门女婿带有歧视意味的陋习。
婚后,上门女婿的生活大多发生了变化,在一些偏远的农村,传统观念中残存的“男尊女卑”思想,使上门女婿始终有一种主导女方家庭生活的潜在意识,而占据了家庭成员大多数的女方家人,往往又想更多地引导男方的行为。
由此,矛盾不断,摩擦渐多,一起起“上门女婿”灭门惨案接连发生。
“上门女婿承载着过多的心理压力。”一些研究此类问题的心理学家表示。“我们在研究上门女婿的心理压力时发现,他们的压力,大多来自家庭地位的争夺。在农村,一家之长理所应当是男方担当。然而,独自漂泊的上门女婿本身就有一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进而会有反抗的潜意识。事实上,并非所有的上门女婿都是受到歧视的,然而这个群体的神经非常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意识反映,如果不能及时沟通,这种意识反映极有可能衍生成为犯罪。”
19年12月,梁建娃与张家川县张棉驿乡田湾村田旺红订婚。2005年2月2日田旺红被招亲至梁家。梁建娃与田旺红婚前关系尚可,婚后,梁建娃拒绝与田发生夫妻关系,致田旺红百思不得其解,他认为自己是上门女婿,周围的人对其不认可,还要遭此冷遇,自觉活得没意思,遂留下遗书,于2月5日趁梁家一家人熟睡之际,先后将梁建娃、梁俱院、刘九月用铁锤砸死。
麦积区五龙乡发生的特大杀人案悲剧同样源自一场争执。颉某从2002年入赘到安家后,一直在外打工,过度操劳让他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肝病、胃病病情加重。为此,他提出让妻子安某帮自己治病,但安某的回答却让他寒心:“你来我家后,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让我出钱给你治病?”远道上门入赘,在“婆家”梁家庄没有自己的土地,也没有户口和孩子,因此,安某的话也让他非常窝火。其后,打算离开的颉某又向安某要赔偿费,但还是遭到了对方的拒绝。心理极度扭曲的颉某便制造了震惊天水的灭门惨案。
兰州知名心理学家庄严认为:产生激烈家庭矛盾冲突的双方,都有各自不同的认知和思维方式,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却始终没有学会在矛盾产生的初期,就做深入的谈话和有效的交流,长久累积的负性情绪一旦爆发,导致悲剧不可避免。入赘是男子到女方家结婚并成为女方的家庭成员。婚姻心理学要求男方应受到家庭成员的尊重;女方应受到家庭成员的欣赏关爱。可是,在以上的悲剧家庭,这些维系感情的要素非常欠缺。
庄严还认为:罪犯不论是男方还是女方家人,人格偏离是导致悲剧的主要原因。例如存在一些孤僻少语、敏感多疑、缺少朋友、看问题主观片面、缺乏自信心、缺乏法律观念,对事物反应过分强烈,很难理解别人的感情等人格缺陷问题。经济是家庭生活的基础。相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当这些入赘家庭更加贫困时,经济困难就成为引发悲剧的诱因,例如离婚相当于失去生活来源,而家庭成员多且不善处理复杂的关系,就成为悲剧发生的导火索。
何以解决“上门女婿”的困扰?
“理解、沟通、宽容。”心理学家写下了6个大字。
而乡镇一级的有关方面在了解这方面的动向后进行必要的心理干预,也被社会学家认为是一项应该引起足够重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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