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红楼梦》在全球同步发行播映，收视率傲视同行，赢利超亿元之巨。也直到这时，作为好友的著名词作家张俊以，亲眼目睹了那个日以继夜陪在李少红身边形影不离的男人已是重病缠身……
●挑战经典《红楼梦》，患病丈夫为你做挡风的墙
2007年7月的一天，中影集团老总著名导演韩三平登门看望李少红：“李导，考虑好了没有?我们这剧组一千多人可都在等着你登坛拜将啊。”“这……您让我再想想。”李少红沉吟半晌，为难地答道。
韩三平希望她能执导《红楼梦》。这部由中影、北京台以及华录百纳等多家共同投资的大型电视连续剧，在即将开拍前出了问题，原定的总导演胡玫已经请辞，急需有人接棒，多家投资方共同商议后，一致觉得李少红最合适。
这无疑是难得的机会，也是莫大的殊荣。像几乎所有中国人一样，李少红有着难以割舍的“红楼情结。”早在9岁那年，她就捧着那厚厚的小说，半懂不懂地念“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如果能真的执导这部巨片，把年少的热爱和憧憬都兑换成现实，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震撼和沉醉的事。
但从专业的角度，她知道，《红楼梦》和别的电视剧不一样。这种经典翻拍，观众期待值非常高，很容易吃力不讨好。而且之前王扶林导演、陈晓旭和欧阳奋强主演的87版深入人心，要想在这个高峰上再超越，难上加难。再加上，这部剧连主要演员都没有确定，剧本也没有，更不用说选址、布景、技术班子组建等等。她本人更是毫无准备，这样仓促上马，能行吗?
究竟该如何取舍?李少红陷入纠结中。一直闷声不吭的丈夫曾念平开了口：“少红，你别想了，拍吧。”“为什么?”李少红有点惊奇地问。“要是你放得下，你早就回绝了。我看得出来，你要不拍这部片子，你一辈子都会后悔。你别想拍起来难不难，做事儿哪有不难的……”说到这，曾念平话头一转，“你还记得当初你追我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多勇敢啊。”
丈夫的话让李少红“扑哧”笑了起来，也把她带回了那温暖的从前……
那是1980年3月的一天，正在北京电影学院念大三的李少红，被室友拉着去一个老师家里借书。这老师就是高她一届的师兄、刚毕业留校任教的曾念平。曾念平高大帅气，见到他的第一眼，平时像个假小子一样的李少红，羞涩地红了脸，但她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心里话：“曾老师，我以后能常来吗?”曾念平有点愕然地说：“可以，爱看书是个好习惯。”此后，李少红便每天一放学就往他家里跑。
事实证明，李少红是有眼光的。1982年，李少红毕业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当导演，曾念平继续读研究生，两人结婚了。1985年，就在李少红事业渐露曙光时，因为怀孕而不得不中断职业生涯。1988年，李少红终于重返片场，念摄影专业的曾念平研究生也已毕业，他义无反顾地做了妻子的部下，在片场，他不仅是她的摄影师，还要充当她的灭火器，她压力太大情绪不好时，不好意思对别人发泄，经常对着他大吼大叫。连旁人都看不去，提醒她：“他也是你的合作者，你不能光把他当老公压迫。”但曾念平却总一脸温和地笑着：“不要紧，我理解。”……
有了丈夫无微不至的爱作支撑，才华横溢的她很快崭露头角。1988年，她拍出轰动一时的《银蛇谋杀案》;1994年，她执导的《红粉》获得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1998年，她凭借《大明宫词》获第18届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电视剧奖”;2004年，她又以一部《恋爱中的宝贝》获得2004年中国大学生电影节“艺术创新奖”……而曾念平自己，也在2006年，凭借一部《我们》获得国内摄影师最高荣誉金鸡奖……
这一路走来，什么不难?但有这份形影不离的爱，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也正是这一步比一步更难的跨越，生命才愈来愈丰美，人一辈子不就该如此吗?
“我马上给韩总回复，不过，咱俩老规矩，你可得跟我一起干啊。”李少红说。曾念平笑了：“当然。”
得知李少红确定接棒，《红楼梦》的制片人李小婉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我们又凑齐了。”原来，李小婉和李少红、曾念平长期搭档，圈中人称“铁三角”。
2007年10月初，《红楼梦》举行发布会，投资方宣布李少红接任导演，曾念平担任摄影指导。有记者问：“李导，您为什么敢于接下这个担子?”李少红笑而不语。没多久，10月底，第16届金鸡百花电影节举行，曾念平又凭借由李少红执导的力作《门》，再次夺得金鸡奖。颁奖礼上，向来少言寡语的他出人意料地对台下的李少红说了三个字：“我爱你。”李少红也含泪小声回应：“我爱你。”这温暖的一幕胜过最耀眼的奖杯，在潮水般的掌声中，那位曾向李少红提问的记者感叹：“现在我知道李导为什么那么勇敢。”
李少红全力以赴地投入到《红楼梦》的前期准备中。在反复比较衡量，突破重重阻力后，李少红最终选定由于小彤和杨洋饰演大小宝玉，李沁和白冰饰演薛宝钗，蒋梦婕和姚笛饰演林黛玉，并开始对这些演员进行琴棋诗画的集中培训。而剧本则放弃了专家路线，由顾小白、李雪、胡楠等八名“80后”操刀。
万事俱备。2008年5月中旬，李小婉找到李少红商量：“开机之前，我们给全部演职人员做个体检吧，要确保身体跟得上工作进程。”“行啊。”李少红一口答应。她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这次体检中，曾念平被检查出患有继发性颅内肿瘤，即脑瘤。医生告诉李少红：“病人肿块虽是良性的，但必须马上动手术，否则后果难以设想。”李少红难以相信，拉着曾念平又跑了三家医院复诊，结果仍然如此。
{page}●红楼太虚幻境，直不起的腰杆也要做你挺直的脊梁
2008年5月25日，是《红楼梦》在北影开机的日子。发布会上，李少红不时侧过脸望望不远处的曾念平，他每弯一下腰或皱一下眉，她都不由得一阵心疼。
曾念平确诊脑瘤后，李少红当即就向丈夫提出：“我们退出这部电视剧吧，你开刀养病，我全心全意照顾你。”“这可能吗?”曾念平叹了口气。李少红也沉默了，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部剧牵扯着多少人的心血，多少人的期待，多少财力物力以及错综复杂的关系，是她想退出就能退出的吗?况且，她已经进入角色，这部剧就像她身体里孕育的另一个小生命，她怎能舍得下?可丈夫又该怎么办?难道扔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锋利的手术刀和空荡荡的病房?
李少红意想不到的是，两天后，曾念平却告诉她：“我还是先不动手术了，等和你一起把电视剧拍完再说。”“什么?”李少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行?万一身体顶不住，那可一切都完了。”曾念平却不紧不慢地继续：“你退出这部电视剧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如果我手术了，你却不在身边，你的情绪还是会受影响，会拖累到你的工作效率。与其这样，还不如破釜沉舟，咱俩全力以赴把剧拍好……万一我挂了，就当为事业献身了，你不是也说过嘛，宁做一日雄鹰，不当千年乌龟……”
听着这带着几分戏谑的话，李少红却怎么也笑不起来……经不住曾念平好说歹说，她只得同意，让丈夫先在剧组“试用”一段时间，如果身体情况好，就继续，如果不行，随时住院手术。
就这样，曾念平跟剧组一起，在北京怀柔开始了第一期拍摄。为不影响其他员工的情绪，他患病的事只有李小婉知道。私底下，李少红和李小婉约定：“尽量把工期往前赶，争取十个月内拍完50集。”
然而很快，李少红就再也无暇顾及丈夫的病情。随着第一组定妆照的公布，很多人对演员们的“铜钱头”造型提出了异议，服饰、布景等也被挑刺，批评之声不绝于耳。作为一个天才型的导演，自踏进娱乐圈以来，迎接她的几乎一路都是鲜花和掌声，而此刻她像一个被拉上审判台进行公审的嫌疑犯，每个人都可以指点她，议论她，随意向她吐脏水，掷石头。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执导经典大片的巨大压力。
2008年7月，出于多方面考虑，李少红将原定饰演成年黛玉的姚笛改为饰演王熙凤，少年和成年黛玉则由蒋梦婕一人担纲。这一更替又掀起了惊天巨浪。最尖锐的批评是：“一个演员怎么能既适合演林黛玉，又适合演王熙凤，这导演一定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空穴来风的诬蔑，让李少红气得浑身发抖。“我知道你委屈，你哭出来吧，哭了会好受些……”那天回家，曾念平轻抚着妻子的头发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少红终于哭累了，趴在他怀里睡着了。曾念平轻手轻脚地将妻子抱进卧室，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洗脸、擦拭身体……第二天李少红醒来，回想起昨晚的事，看着身边丈夫疲惫的脸色，不禁一阵愧疚：丈夫重病在身，她不但没能照顾他，还反过来要连累他……
曾念平的身体的确和从前不同了。每天早上起床后，他总会跑进卫生间干呕;工作时间稍长，他就不停地用手指按压头部。
这些症状其实以前也或多或少有，只是直到现在，她和他都才把这和脑瘤联系起来。让李少红感动的是，尽管如此，丈夫丝毫没有降低工作要求。2008年10月的一天，他们拍摄一组太虚幻境的镜头，曾念平一口气拍了50多遍。连身为导演的李少红都说：“可以了。”曾念平却非常执着：“不行，我得再来几遍。”等他终于收工时，演员刘威等人已累得瘫倒在地。刘威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说：“曾导，我算服了你，我的脸都僵了，你的手还没僵。”
刘威哪里知道，就是那天晚上，曾念平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李少红说话，聊着聊着，他突然就无声无息地向旁边一歪，昏迷过去……李少红赶紧拔打了120，在等待急救期间，她伸手一试，发现丈夫的呼吸非常微弱，而且尽然几乎没有了脉博……
曾念平抢救苏醒后，当着李少红的面，医生警告他：“你的手术不能再拖了。”“我会尽快的，再给我5个月就行了。”曾念平说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少红。李少红无奈地问医生：“可不可以先用药物或其它方式保守治疗?”医生摇摇头：“脑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切割肿瘤体，其它方法都治标不治本。”
从医院出来，李少红再次劝曾念平：“你还是先手术吧。”“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半途而废!”曾念平坚决地摇摇头。李少红知道多说也没有用，只有叹气，她不敢告诉丈夫，李小婉已经和她合计过了，根据剧组目前的拍摄进度，最早也要15个月才能完成工作。也就是说，曾念平还需要捱将近一年的时间。
{page}●涉过生命的冰河，红楼梦里你是风儿我是沙
《红楼梦》原计划投资5千万，但由于他们在拍摄中精益求精，室内摄影棚搭建和布景、交通、食宿等费用，以及剧组一千多人的工资等，到2008年底，拍摄尚只进行了三分之一，他们已经身无分文，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
怎么办?李少红和李小婉紧急商量，决定由李小婉外出“化缘”。留守剧组的李少红则一边继续拍戏，一边安抚人心。包括七百多名演员在内的一千多名员工，绝大部分都是还在读书或者刚走上社会的新人，拿不到工资，就意味着失去了经济来源。一次，一个小演员总也演不到位，李少红忍不住说了他几句。哪知他马上顶嘴：“我都半个月没吃过抹茶寿司了，哪来力气演?”话虽然稚气，却让李少红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她打电话问李小婉：“情况怎么样，弄到钱了吗?”李小婉不吭气，半天才答道：“他们没一个人相信我真的是李小婉……”
李少红的心沉入了海底，无计可施的两人商量：“不如把演员组织起来拉赞助。”2009年元旦，李小婉带着于小彤、李沁、蒋梦婕等主要演员一行七人飞往广州，为某楼盘进行宣传;随后，某著名家纺品牌邀请宝钗黛三主角扮演者代言;林申蒋梦婕为某著名电器连锁店代言……靠着这样笨拙的方式，他们竟然筹集了7000万元。但这也给李少红带来了巨大压力，舆论一致批评她将红楼梦操作得太过商业化。
祸不单行，2009年4月初，李少红率领剧组转战扬州瘦西湖取景。没想到，由于扬州气候变化无常，曾念平毕竟是有病之身，竟然雪上加霜地患上了脊椎炎，需要进行手术。
阿“我还是等片子拍完再说吧。”听说要手术，曾念平几乎是本能说出了这一句。李少红又好笑又好气：“那也行，你站起来走两步试试。”曾念平真的挣扎着就要起身，还只动了一下，就“哎呀”一声，脸色惨白地又跌回了床上……
2009年4月中旬，曾念平被推上了手术台。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得以提前回到摄制组。在片场，李少红在屋外协调拍摄时，他便坐在屋内的监室器前“盯场”。7月的一天，剧组已转回北京怀柔继续拍摄。有一次见灯光打得不行，曾念平在屋内比划半天，对方也没能领会，他一时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就往前走，结果刚刚跨出一步，便猝然摔倒在地，额头正好磕在一支横放在地的摄影架上，顿时血流满面……“你怎么这么呆……”剧组的医生赶来替曾念平包扎好伤口后，李少红心疼地呵斥着他。“我忘了……”曾念平讷讷地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2009年9月，《红楼梦》终于拍完最后一组镜头，在北京宣布关机。曾念平又坚持在剧组做完了所有的后期制作，直到2010年初，他才住进北京一家专业医院，接受了肿瘤切除手术。由于延误时间过久，此时肿瘤已经扩大了几乎一圈，让医生们都不解的是，病人在身体机能上居然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症状，他们只能把这解释为奇迹。
2010年6月26日起，《红楼梦》高价出售，在上海、深圳、四川、山东的地面频道同时首播，央视索福瑞调查结果显示，各地都取得了骄人的收视率，其中山东更以9.37748% 的高收视，创下该电视台历年来首日播出收视率的最高纪录。第一轮播出后，南京、杭州、济南、长沙、深圳、广州、郑州等城市地方台也将陆续开播……不菲的播出收入，加上各种广告及代言收入，截止目前，《红楼梦》已赢利超过1亿元。李少红也因此被称为“国内最能赚钱的女导演”。
而对李少红来说，荣誉与鲜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曾念平在手术后恢复良好，他们终于又可以相偎相依，轻松地行走在阳光下。当他们温柔地彼此对视，温暖地相互扶助，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幸福。
（责任编辑：孙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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